《兰姑娘正在旅途中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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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雀其实也曾学过一些卦术。
晚间再去跟虞逢林说话时,她大着胆子讨要三枚铜钱。
她道:“我给虞春莹将军挑陪葬之物的时候,在库房的红色小盒子里看见过。”
虞逢林根本不记得有这种东西:“你若是想要就拿去吧。”
但他更惊诧她懂卦术,“跟谁学的?”
兰雀:“跟着书上学的——”
她啃了个果子,“你知道,我从前胆子小嘛,万事不敢问他人,就只好问老天爷了。”
而且她这个人,有时候话还挺多的。
“但十六娘不准别人跟我说话,谁跟我走得近,她都要打人。久而久之,就没人敢理我了。那时候虞春莹将军也还没来,我心里有事就跟老天爷说。”
老天爷不会烦她,也不会打她,碰见没办法想明白的问题了,抛个铜板就能问出老天爷的意思,实在是方便。
不过说到这里,她颇为不好意思绞绞手:“可我是半桶水,总是占不准。后来三枚铜钱也没了。”
虞逢林都不用问便知晓定然又是被谁抢了去。
她之前确实是过了苦日子的。
但看看她津津有味啃果子的脸颊,虞逢林在又投喂她一个果子后,不免揣摩出一些违和的东西来。
第二日早上,苏道长来为他诊脉,他等满身的痛意过去清醒了些,犹豫问:“人受了苦,便该愤怒,悲戚,却不该是甘之如饴。”
苏道长一边给他扎针一边笑:“你觉得她是甘之如饴受苦?”
虞逢林:“是。”
“只有释然的人能淡定地说出从前,她没有释然,却能从容说出,毫无芥蒂……”
苏道长将一根长长的针扎进他的腿里,见他毫无反应,便道:“你为什么会想不通这个呢?她与你一般,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应该要受这些折磨罢了,也许受了欺负,折磨,她还觉得心中好受些。”
虞逢林便沉默了起来。
他当然懂这种感受。
他就不问了,转而问起苏道长来,“你不是说这辈子不出老君山了么?”
苏道长生得一脸稳重模样,但开口却截然相反,撇嘴道:“我欠你阿母人情啊,她让我来治病,我敢不来?”
而后顿了顿,揶揄道:“当然了,主要看看你有没有希望留下子嗣,她还想四世同堂呢。”
虞逢林闻言看向窗外,好一会儿后才艰难道:“当年,舅舅就是自裁的。那时候我便与阿母约定过,若是有朝一日活不下去,必定会告诉她,获得她的同意再走……当时一句承诺,没想到今日却成了真,我这辈子,最对不起的就是阿母。”
苏道长利索地将针取出来,“嗐,有什么可对不住的,不是每个人都能遭受刀刺刮骨之痛的。常人如你这般痛一日都撑不住,你都快熬一年了,也算了不起。”
她说到这里低头,开始整理几十根长针,声音也随之沉了沉:“但你也要理解你阿母,白发人总是不愿意送黑发人的,这都是她的执念了。”
虞逢林目光便幽幽起来,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,最后轻叹一声:“你能不能把阿母的打算告诉我……我们的事情,总不好牵扯无辜的人进来,兰姑娘……活得本来就不容易。”
苏道长就看看左右,凑过去嘀嘀咕咕,“你可千万别告诉你阿母是我说的啊!”
虞逢林点头。
苏道长:“哎,其实也没什么,你阿娘觉得,你在家里太闷了,所以才觉得痛苦。但人嘛,哪里有什么想不开的,她就想让你跟着那只小山雀飞出去——”
她笑着道:“你阿娘惯会揣测人心,她查过兰雀的过往,觉得小雀鸟迟早是要回蜀州一趟的,到时候你跟着她一块去。咱们于她有恩,她照顾你,又是你的未婚妻,你们路上看看山水,远离朝堂,再增加增加感情,这般一来,说不得就能给她留个孙子孙女的,不是正好么?到时候你就是死了,她也不伤心。”
虞逢林当然不会信她这番话。
但是这里面有些话应该是真的。
他皱眉,“兰姑娘想回蜀州?”
他从未听兰雀说过。她的心思浅,现在又想着报恩于他,什么都愿意跟他说,若是有这个心思是瞒不住他的。
那估计是她自己都不知道。
苏道长收拾完药箱去一边净手,笑眯眯道:“你阿母终究是你阿母,运筹帷幄,算无遗漏,你哪里比得上。”
然后拿出手帕认真擦手,抬头的时候正好瞧见虞国公夫人带着仆妇们匆匆出门,她便叹息一声,忍不住喟叹道:“逢林,你阿母不是普通人,你若是跟随你阿父,想在生命尽头做些什么,也应该跟她说清楚的,而不是让她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。”
她神色终于正经了些:“我知道,你不告诉她,是不想让她参与这些朝堂事,怕她有危险,可你想过没有,你给自己选择了一条死路,以为只要告诉她你会死的结果,得到允许就行了,可她作为母亲,却是想要给你一条生路的。”
“她并不是想阻止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,她只是想着,也许你会在最后一刻后悔,想要停手——这时候,你就可以走她为你铺好的后路。”
“这,就是你阿母这段日子耗尽心血的图谋。”
虞逢林神色动容,良久不语。
苏道长就道:“我两个阿兄都是你的副将,他们死了,我也曾怪过你,想过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他们。”
她背起药箱出门:“但如果可以,我还是希望你能活下去,我想,他们也是这样想的。”
***
苏道长提着药箱优哉游哉到了堂庭。
兰雀已经在等她了。虞国公夫人早早就说有事去不了,今日便只有她跟苏道长两人去。
见了道长来,兰雀赶紧过去帮忙提起药箱,“我来,我来。”
苏道长夸道:“真懂事。”
她说,“听闻你还懂算卦呢?”
兰雀:“一点点,一点点。”
苏道长:“……你很紧张啊?”
兰雀无助地点点头。
她知道,这是最关键的两天——她之前本是无比确认只要葬在北邙山就可以投胎转世的,但临近出门,她心里反而又空落落起来,总觉得忐忑不安,怕个万一。
两人坐上马车,兰雀紧紧抱住木盒坐不安生。她一会儿挪到马车前头坐着,一会儿挪到里头,外头的风景很好,她却没有心思看。
倒是苏道长撩开帘子往外指了指,“我第一次来洛阳的时候,那边有一处寺庙,穷人就在庙宇的墙下煮草根吃。”
兰雀跟着看了眼,又沉默地缩到了角落。
她实在是不安。
苏道长却当没看见似的说起自己在洛阳的见闻,“当年王家在这里称帝的时候信佛,就建了许多寺庙。后头李家信道,便又多了无数的道观。”
她琢磨着,“如今的陛下既不信佛,也不信道,只信他自己,你说,他会不会把寺庙和道观都推倒了建宫殿?”
兰雀刚刚又发呆去了,只听见最后一句,因不知道怎么回,便尴尬地笑笑。
苏道长就一屁股坐过去道:“你在想什么呢?”
兰雀连忙趁机问:“苏道长,你说要是虞将军葬在北邙山后还不能投胎转世怎么办?”
苏道长一副惊愕的模样,“本来就不行啊!你不知道吗?”
兰雀:“……”
她把头垂下去了,鼓了好一会儿气才道:“你别乱说……”
早知道她就不问了。
她争辩道:“我在书上看见了的,北邙山绵延三百里,皆受阎王庇佑——”
苏道长:“你看的那本书叫什么?”
兰雀:“兰氏杂记。”
苏道长:“对嘛,那只是一本杂记,又不是什么圣人言说,它说行就行啊?”
兰雀的心一点点沉下去,“那您为什么答应来做道场呢?”
苏道长笑眯眯:“傻姑娘,虞国公夫人给过银子的。再说了,若是做个道场就能得偿所愿,那大家早都学道来了。”
兰雀心中不服气,却又不敢得罪,还忍不住问:“您是正正经经的道长,您觉得该怎么办呢?”
苏道长:“落叶根归嘛,你们蜀州人是不是讲究这个?”
兰雀愣了愣,然后点点头,“是……落叶归根。”
她越来越沉默,但是——只沉默了一上午,苏道长就叫她下马车,“咱们到了!”
兰雀傻眼,“不是说要两三天么?”
至少也要一天半啊。
苏道长跳下马车:“你从哪里知晓的要两三天?”
兰雀跟着跳下来:“虞国公府的管妇婆子说的。”
苏道长:“虞国公府一家都是姑苏人,贴身的管妇也是姑苏人,肯定是没有来过北邙山的,她说的话你也信啊?”
“以后记住了,只有查实过的东西才可以相信。”
兰雀就丧起个脸,“哎,我知晓了。”
苏道长掀开马车帘子叫她去拿陪葬的东西,“我瞧你大包小包拎了不少啊。”
兰雀这才高兴了些,“嗯!虞三将军给了不少好东西。”
然后顿了顿,还是转头看向虞春莹,安抚道:“你不要担心,葬在北邙山可以轮回的事情能被记载在书上,肯定都是被证实过,跟道听途说不一样。”
苏道长就往前走去,啧啧道:“你要这么想,我也没办法。”
兰雀:“……”
她连忙去捂住虞春莹的耳朵,小心翼翼朝着苏道长的背影张牙咧嘴:“我就这么想!”
但苏道长往前走了,应该是没听见,只是身子抖了抖。
避免了一场激烈的争吵,兰雀还是松了一口气的,于是也提着包袱跟着往山上走。
今日果然是个晴天,云散日朗,正午的光洒在树叶上,像要燃起来一般。
她特意朝着四周看了看:“山上原来种的是松树和柏树啊。”
不是桃树和李树。
苏道长解释:“墓葬之地嘛,当然是种松柏树了,不过千万年过去,这上头的松柏树多半是无主的。”
倒是地下的白骨多如土。
她弯腰捡起一块土,“但其实,北邙山是被人神化了。你瞧,这里的土比下面的泥土是不是干燥些?”
兰雀有隐隐不好的念头。
苏道长头头是道说起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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